那根葱还好吗

　　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《高中生》２００３年第５期刊载的一篇文章——《我是母亲的一根葱》，这篇文章最终获得“‘新亚杯’中国高中生首届才艺展示大奖赛”征文组的一等奖。这篇文章令很多读者洒泪，也引起人们对那位署名为“追梦人”的作者的关注。越来越多的同学打电话来询问她的近况，后来我实在坐不住了，于是赶到千里之外的湖南慈利县去看她……
　　作为编辑，我一直在以冷静客观的态度鉴别稿件，所以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篇稿件流泪。可是，我在第一次读《我是母亲的一根葱》的原稿时，就被它感动得热泪盈眶；后来在编辑这篇稿件的时候，又唏嘘了好多回。而渐渐地，我发现自己最初的感动已经演变成对那位署名为“追梦人”的作者越来越难以释怀的担忧。因为在这篇稿件的附言（在稿件刊发时作了删节）中，作者隐约透露出异常悲观的情绪：“母亲走了，我没有钱去学校，就低声下气地到处去借。我倍感人情冷暖，也看到周围的肮脏和丑陋……”
　　那时候高考正一天天临近，但她在断断续续打来的几次电话中，已经变得越来越没有自信。我明显感觉到，现实的磨难和压力已经让她不堪重负，甚至已经抹去了她生命中所有美好的情感。她焦躁不安，怀疑一切，对未来充满恐惧。我预感到她在高考中也极有可能受挫，一旦落榜，她这根小葱，还经得起风雨吗？
　　在高考前与她的最后一次通话中，我说：“你要坚强些，很多读者都在关心你。为了他们，我要去采访你。”她连忙推辞：“采访我什么？我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事，你来了会一无所获的。”
　　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采访她什么，“采访”只是我的一个借口。太多的不幸会让人失去生活的勇气，我就是想去跟她聊聊天，让她倒出心中的苦水，让她知道世界还有阳光灿烂的一面。她的人生应该充满欢笑，就像她曾经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一样。
　　我很坚定地告诉她：“你先专心考试，等你考完了，我一定会去的。”
　　高考结束后的第５天，我坐了６小时火车到达慈利县城，但由于通讯故障一时联系不上她。我只好先去看望我多年未遇的好朋友汤先生。汤先生以前是我的穷朋友，几年不见，他居然成了一位富商。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，更令我惊喜的是，他在了解了我的采访意图和“追梦人”的情况后，当即表示：“如果她考上了，我会资助她上大学；如果落榜了，她可以到我公司里半工半读，明年再考。”
　　听他这么一说，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。也许我们可以帮助她！我为自己的这次“爱心出访”庆幸，也为“追梦人”感到欣喜。生活多美好，奇迹不是随时都在发生吗？
　　傍晚的时候，我终于见到了“追梦人”。她其实是个笑起来很甜美的小姑娘，但那笑容只在一瞬，很快她就陷入忧伤的沉思里。
　　晚上汤先生请吃饭，在饭桌上我们没有谈太多，吃得也很少。饭后我们去了一家咖啡厅。见她那样子，我忍不住对她说：“别担心，奇迹就要发生了！”“能有什么奇迹？”
　　“你相信奇迹吗？你相信，它就会发生的！”我指着坐在远处的汤先生说，“你不是为钱发愁吗？汤先生说你考上了他会资助你上大学的！”
　　她露出一丝苦笑：“可是我根本就考不上，连成绩我都不好意思去看。我只想赶快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，然后存点钱，明年再考。”
　　“如果真是那样，你也可以去汤先生那里上班的！”
　　“可是我什么也不会，他怎么会要我上班？”
　　她说话虽然声调不高，却很有主见似的，把我的满腔热情也浇灭了。我们沉默了一小会儿，她突然很兴奋地对我说：“那你相信吗，我曾经喝完了一整瓶白酒！”
　　“是吗？”看着她闪亮的眼睛，我忍不住笑了。
　　“是的。那天我买了酒跑到河堤上，一口气喝了半瓶，滚到草坡下又喝完了另外半瓶。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做坏女孩，干嘛那么好好地活，我受不了。我希望有个港湾让我靠一靠，但没有。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坏女孩，就可以不用对自己的行为负责。好多次我想走进酒吧、迪厅，但都在进门的那一刻回头了。”说到这里，她的眼里又充满了忧伤。